第四章 天怒（下）
机枪手立即上膛，进入准备状态。
楚乐康走了没多久，高桥次郎终于清醒过来，他狼狈地爬起来之后，四下环顾，又看向权千章。
权千章的确不懂，他是地质学家，充其量只能判断出佛像的质地，但对年代、雕刻手法等等全然不懂。
楚乐康抬起双手，捂住小女孩儿的耳朵：“听不见，就不怕了。”
权千章质问道：“把这里清理干净是什么意思？你们要做什么？”
“蓝……蓝火？”付倍学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。
付倍学跪在那，目光终于收回，看向身旁的权千章，权千章痛苦地跪在那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，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音，他想要嘶吼，想要痛斥。
那名军曹点头得令后，立即对旁边的机枪手做了一个手势。
高桥次郎问：“什么事？”
楚乐康蹲下来，问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说到这，权千章狠狠地瞪着高桥次郎：“你们这群畜生，会遭到天谴的！这只是个开始！”
权千章上前仔细看着：“质地应该是滑石，就是普通的山石，不过佛像表面却有很多奇怪的龟纹，滑石表面不应该有这类的龟纹的，有龟纹的滑石早就碎开了，不可能这么完整。”
此时，枪声还在持续，小女孩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高桥次郎来到村口高地的那辆轿车跟前的时候，车窗依然紧闭。
高桥次郎狼狈摔倒，刚想挣扎着去捡手枪的时候，手却被楚乐康给踩住，就在他要抬眼的瞬间，被楚乐康直接一脚踢晕。
高桥次郎也很纳闷，干脆上前轻轻敲了敲车窗。
高桥次郎拔出手枪来，站在那，平缓着自己的呼吸，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，第一次对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开枪，而且还是从背后。
日本士兵开始进村，搜索那些受伤没死以及还在四下逃窜中的村民，在军曹的命令下，他们不再开枪，而是用刺刀残杀着剩下的那些鲜活的生命。
高桥次郎迟疑了下道：“差不多了，凶手再次现身，可惜被他逃掉了。”
可是，这些又有什么用呢？
高桥次郎站在车窗口鞠躬，沉声道：“三宅中佐。”
高桥次郎终于忍不住扭头去看权千章。
“喂——”高桥次郎按住那名军曹的肩膀，让他镇定下来，“别忘了，我们有天皇的庇护。”
否则，山洪暴发怎么会冲出三尊佛像来呢？
高桥次郎立即就要扣下扳机，但楚乐康身形一变，手中直接抛出一根绳索套住了高桥次郎的手腕，巧力一拽，直接将其拽倒在地。
再看下方，火势顺着泥石流蔓延向非似山的方向，最终形成了一条倒灌向山上的火河。
权千章道：“他走了。”
高桥次郎问道：“老师，这三尊佛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？又是什么来历？”
此时，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：“这是明朝时期的佛像。”
此时，一名日本士兵急匆匆地跑进，看到灰头土脸的高桥次郎，很是诧异。
小女孩儿全然不明白楚乐康在说什么。
一些来不及撤退的日本士兵也被卷入了蓝火之中，连惨叫都没有发出，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。
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，但这是他第一次杀自己认为无辜且非武装人员。扣动了扳机的那瞬间，他迟疑过，但迟疑很快就被为天皇为大日本帝国奉献的念头盖过。
权千章不置与否，只是抬眼看着眼前这番异象，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。
此时权千章却笑了，带着近似疯癫的笑容道：“神灵终于震怒了，终于震怒了……”
权千章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淹没在蓝色火焰中的郑家村，先前的愤怒变成了震惊。
高桥次郎捡起手枪：“老师，这个人应该就是前晚对士兵下手的人。”
屠杀终于结束，军曹指挥着士兵将尸体搬进村内，堆成一座座小山，然后淋上汽油准备焚尸灭迹。
军曹划燃火柴，扔进尸堆之中，尸堆被点燃的瞬间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，火焰腾起的瞬间，竟也引燃了周围的泥石流，火焰在泥石流上瞬间蔓延开来，整个郑家村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片火海。
他内心中最后的一点良知控制着自己的愧疚，让他不敢回头。
车窗终于打开，车内坐着的那名面色冷峻的日本军官三宅恭次扭头看向高桥次郎。
幼稚，太幼稚，年过半百，还如此幼稚！
高桥次郎立即拍打着身上的灰尘，整理着军装，然后与士兵一同离开。
高桥次郎和军曹领着其他的士兵纷纷后撤，一直逃到高地之上这才停下来。
权千章立即解释道：“英雄，你别误会，如果这个日本人死了，郑家村的人都得遭殃！”
此时此刻，权千章脑中闪现出了一个念头：难道非似山中掩埋着青龙寺的传说是真的？
车内无人应声，不远处的权千章和付倍学也很疑惑，不知道车内坐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。
权千章跪在高地上呆呆地看着，终于明白了楚乐康那句话的意思。
“我姓……”小女孩儿说了两个字又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，“你是谁呀？我要回家。”
高桥次郎立即拔枪而对：“你是谁？”
楚乐康抬眼看着权千章：“你别忘了你是个中国人。”
等车走远之后，高桥次郎转身看向高地之下，并未去看疑惑的权千章。
楚乐康面对高桥次郎的枪口，毫不动容：“显而易见，我是个中国人。”
枪声中，四下逃窜的村民纷纷倒地，高桥次郎站在村长的尸体跟前，低头看着。
“高桥！高桥！”被士兵死死压在地上的权千章终于明白高桥次郎要做什么了，他声嘶力竭地喊着，看着高桥次郎举起握枪的手瞄准了走在最后的村长。
“老天爷还是有眼。”楚乐康看着那个慌张的小女孩儿，“给郑家村留了个种。”
楚乐康冷冷道：“你以为我不杀他，郑家村的人就不会遭殃吗？”
说着，楚乐康就要动手，权千章上前抓住他的手腕：“你别杀他，我会有办法的！”
楚乐康看着权千章，最终放下手。
我做的是正确的。高桥次郎不断这么告诉自己。
此时，高地下方的日本士兵已经将数百名郑家村的村民赶到村口，持枪团团包围，权千章意识到不好，立即上前对高桥次郎道：“你们要做什么？”
小女孩儿扔掉手中的野花，拔腿冲出树林，但很快就撞到忽然出现的楚乐康身上。
楚乐康转身就走，扔下一句话：“中国就是有太多像你这样天真的人存在，才会三番五次地濒临亡国。”
权千章和高桥次郎一惊，闻讯觅去，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楚乐康。
权千章摇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只知道大自然是神奇的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。”
军曹瞪大眼睛看着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那些到底是什么？”
高桥次郎不理睬权千章，只是挥手让士兵上前制住权千章，紧接着大步走到高地下面，对一名军曹耳语了两句。
就在楚乐康准备下杀手的时候，权千章制止道：“别！”
权千章一愣：“你什么意思？”
权千章赶紧道谢：“谢谢，没请问英雄尊姓大名？”
回家？整个村子都没了，怎么回？村民们互相对视着，但面对手持武器步步紧逼的日本士兵只能转身朝着村子内走去，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村内的异象所吸引，惊叹地交头接耳，认为这一切都是山神的杰作，同时低声咒骂着这些侵略者会遭到天谴。
士兵立正道：“三宅中佐到了！”
不远处的权千章看着车内的三宅恭次，三宅恭次的目光也顺势瞟了一眼他，随后才道：“下村中佐被害一案查清楚了吗？”
枪响了……
村外的树林中，枪声让一个正在采花玩耍的小女孩儿浑身一震，她转过身，看向郑家村的方向，听着那里传来的密集的枪声。
恐怖的蓝火将士兵瞬间烧成灰烬的情景依然停留在军曹的脑海中，加上权千章的这句话，他的浑身开始颤抖起来。
楚乐康指着凝固的泥石流：“日本人不会平白无故来非似山，加上眼前的这番异象，他们更加不会让秘密泄露出去。”
三宅恭次咬了咬牙，只是“嗯”了一声，又道：“把这里清理干净。”
高桥次郎怒道：“我问你是干什么的？”
自己只不过是日本人手中的一枚棋子，棋子又如何能左右棋主的行为？
看到那三尊半埋在泥石流中的佛像时，权千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，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一样，因为泥石流并没有淹没三尊佛像，也没有冲过三尊佛像所在的位置，就如同是佛像本身有一种奇怪的力量阻挡了泥石流继续前进。
楚乐康笑道：“抗日的。”
高桥次郎冷漠地站在那，并未转身看一眼权千章和付倍学。
“没必要浪费子弹。”军曹带着微笑对高桥次郎说，他的笑容在高桥次郎眼中那么自然。
是的，自己太天真了，天真的以为日本人重视自己，自己就可以因此左右眼下的局势。
同时，军曹也满脸笑容地上前，对着那些村民道：“各位，请你们先回家吧。”
最奇特的是，三尊佛像后面还有三道已经干枯的痕迹，就好像是山洪暴发的同时，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佛像顺着泥石流平稳地推送下来。
说完，三宅恭次又对前面的司机道：“我们回奉天。”
不过半小时，原本活生生的几百条生命变成了几百具尸体。
汽车发动，很快驶离。